文／鄭韶昀，106級
你可曾聽聞，臺南女中操場旁的金龜樹下，有著一段白色恐怖時期的淒美故事？
一九二四年與隨後的一九二七年，日本統治下的臺南，兩位故事主角誕生。郭振純與丁窈窕，兩人是恩愛伴侶，也是革命情人。但是，白色恐怖的氛圍之中，因為擔心革命事業牽連對方，或是被捕入獄後孩子無人照顧，早已論及婚嫁的兩人，只得黯然分手。不幸雙雙被捕之後，郭振純在獄中度過二十二年的歲月，丁窈窕則在入獄不久後便遭到槍決。濃情密意化作時代悲劇，不經令人怨懟當時的殘酷政權。
丁窈窕於1927年12月21日出生於臺南，曾就讀二高女，也就是現在的臺南女中（校址為今中山國中），是南女人的大學姊。她的高中同學回憶，二高女時期的丁窈窕，是班上正義的化身，總為大家打抱不平。正義感使她在看見不公不義時勇於發聲，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人格特質，才使得她成為國民黨政權亟欲撲滅的火種。二高女畢業後，丁窈窕任職臺南郵局，隨後被誣陷涉入「臺南市委會郵電支部案」而遭受牢獄之災。
丁窈窕於1927年12月21日出生於臺南，曾就讀二高女，也就是現在的臺南女中（校址為今中山國中），是南女人的大學姊。她的高中同學回憶，二高女時期的丁窈窕，是班上正義的化身，總為大家打抱不平。正義感使她在看見不公不義時勇於發聲，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人格特質，才使得她成為國民黨政權亟欲撲滅的火種。二高女畢業後，丁窈窕任職臺南郵局，隨後被誣陷涉入「臺南市委會郵電支部案」而遭受牢獄之災。
 |
| 丁窈窕。 |
「臺南郵電案」的案首是吳麗水，因此又名「吳麗水案」。根據受難者雷水湶所述，丁窈窕之所以會受到牽連，是因在她與同事兼好友施水環關係甚好。那時，有名男子正在追求施水環，卻遭到丁窈窕反對，此人便以看禁書為由，試圖檢舉丁窈窕作為報復；可惜這人計畫失敗，因為信件在送達保安司令部前，即被丁窈窕的同事吳麗水攔截並燒毀。「臺南郵電案」發生後，承辦人員為了獲得整肅匪諜的獎金，對吳麗水施以酷刑。嚴厲刑求之下，吳麗水說出了先前幫助丁窈窕燒毀告密信件一事，使得施水環與雷水湶在內等共五十一人牽連入獄。吳麗水在嚴刑逼供下說了甚麼，至今不得而知，不過在本案的判決書中，丁窈窕被指控接受錢靜芝的指示，發展「匪黨外圍組織之青年民主協進會」，這樣子虛烏有的罪名，當然是任由對獎金不擇手段的特務們隨意安排。可見，在當時執政者的政策之下，為了獎金，承辦人員可以依個人意志，使無辜人士蒙受不明之冤。
1954年被構陷入獄之後，丁窈窕在獄中產下一名女嬰，但新生兒的喜悅並沒有真正帶來希望，丁窈窕心裡清楚地知道自己死罪難逃。某天，她抱著女兒到醫護室打針，居然遇上了從前的革命情人郭振純。當時的郭振純，為臺南市長候選人葉廷珪助選，被捕入獄，依「連續參加叛亂之集會罪」遭判無期徒刑。當他得知丁窈窕也在保安司令部，便用刀片刮傷自己，好讓自己能趁機在醫護室中與丁窈窕見上一面。幸運地，老天眷顧，兩人終於在醫護室相遇。丁窈窕為了不讓他們倆的對話被發現，用力捏了女兒一把，讓她嚎啕大哭，掩過兩人的談話聲。
那天，丁窈窕告訴郭振純，她隔日會在放風場旁的樹下，留給他一只香菸盒，要郭振純記得去撿。隔天，郭振純果然撿到了那枚香菸盒，裡頭裝有一封訣別信及一綹頭髮。香菸盒裡的寄託，陪伴他度過了接下來漫長的牢獄生活，然而，丁窈窕卻沒能等到重獲自由的一天。
1956年7月24日，一位女性軍官告訴丁窈窕她有「特別接見」，怎知，接見她的卻是人生的終點。丁窈窕以為有客來訪，抱起女兒便往外走，一到門口，軍官就將她的雙手反綁，扣上手銬，只見女兒嘶聲力竭的哭喊「我媽媽不是壞人，你們不要槍斃她！」幾經拉扯，女兒還是被迫放開媽媽的衣角。那一天，被槍決的不只是丁窈窕，還有她的好友施水環。最終，一顆無情子彈穿過，血色注滿了她的青春，那年，丁窈窕二十九歲。
1956年7月24日，一位女性軍官告訴丁窈窕她有「特別接見」，怎知，接見她的卻是人生的終點。丁窈窕以為有客來訪，抱起女兒便往外走，一到門口，軍官就將她的雙手反綁，扣上手銬，只見女兒嘶聲力竭的哭喊「我媽媽不是壞人，你們不要槍斃她！」幾經拉扯，女兒還是被迫放開媽媽的衣角。那一天，被槍決的不只是丁窈窕，還有她的好友施水環。最終，一顆無情子彈穿過，血色注滿了她的青春，那年，丁窈窕二十九歲。
1975年蔣介石去世，郭振純得到特赦，重返自由。這時他才知道，丁窈窕早在十九年前就命喪槍口。出獄後，他在前往拉丁美洲之前，帶著當年在醫護室與丁窈窕的諾言回到臺南女中──這片丁窈窕生前未能再次佇足的土地，她的青春眠夢之處──將那封訣別信及她的秀髮，埋在校園裡的金龜樹下。從此，南女校園一隅的金龜樹，有了別具意義的名字：人權樹、丁窈窕樹，也成為校園裡重要的人權地景。
講到這裡，或許有人會質疑，當年丁窈窕所就讀的二高女，校址不是應該位於現在的中山國中嗎？是的，確實如此。但出獄後的環境早已物是人非，歷經時空流轉，難辨空間變遷──然而，將頭髮埋在不同的校園又何妨？不同的是校園，不變的是丁窈窕對南女的懷想、對青春的眷戀，以及對自由最深的渴望。
「她像隻鳥，被槍打得粉碎。」這是丁窈窕的二姊領回妹妹的屍體後，問觀落陰得到的回覆。學姊死前有多少粉碎的怨懟、多少對鳥兒一般對自由的嚮往，我們不得而知，但唯一肯定的是，二十九歲青春年華的她如何含冤而死，是我們後輩，必須一直、一直講下去的故事。
常有人問，為何要舊事重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展望未來才是重要。但是，過去的真的過去了嗎？持續地講述這些故事，為的是人們看見、理解的是，並不是每位受難者都有過轟轟烈烈的革命，也不是每位受難者都以不屈不撓的精神投入抗爭，更不是每位受難者都視國民黨如大敵──平凡的人們哪，何錯之有？「被槍打得粉碎」，那是我們的學姊，一位母親，一介平凡女子。這麼一位平凡卻又因她的遭遇而不凡的學姊，曾在我們走動的城市中生活，曾和我們重疊了高中少女的青春記憶，她曾在我們身邊，也就在我們身邊；故事距離那麼近，卻因遺忘而顯得遙遠。忘記了學姐的故事，就等同遺忘了那時代無所不在、無所不為的壓迫。二二八時，對手無寸鐵的民眾；白色恐怖時，對每個「叛亂犯」的生命和其背後的家庭。然而，我們卻漸漸淡忘了這段過去。
記著學姐的故事，只因每人都可能成為受難者。選擇記憶，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面對不正義時，不該任由冷漠蔓延；面對可能再起的獨裁時，不該失去警惕；面對擅長遺忘的當權者時，必須緊握記憶的權利。
講到這裡，或許有人會質疑，當年丁窈窕所就讀的二高女，校址不是應該位於現在的中山國中嗎？是的，確實如此。但出獄後的環境早已物是人非，歷經時空流轉，難辨空間變遷──然而，將頭髮埋在不同的校園又何妨？不同的是校園，不變的是丁窈窕對南女的懷想、對青春的眷戀，以及對自由最深的渴望。
「她像隻鳥，被槍打得粉碎。」這是丁窈窕的二姊領回妹妹的屍體後，問觀落陰得到的回覆。學姊死前有多少粉碎的怨懟、多少對鳥兒一般對自由的嚮往，我們不得而知，但唯一肯定的是，二十九歲青春年華的她如何含冤而死，是我們後輩，必須一直、一直講下去的故事。
常有人問，為何要舊事重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展望未來才是重要。但是，過去的真的過去了嗎？持續地講述這些故事，為的是人們看見、理解的是，並不是每位受難者都有過轟轟烈烈的革命，也不是每位受難者都以不屈不撓的精神投入抗爭，更不是每位受難者都視國民黨如大敵──平凡的人們哪，何錯之有？「被槍打得粉碎」，那是我們的學姊，一位母親，一介平凡女子。這麼一位平凡卻又因她的遭遇而不凡的學姊，曾在我們走動的城市中生活，曾和我們重疊了高中少女的青春記憶，她曾在我們身邊，也就在我們身邊；故事距離那麼近，卻因遺忘而顯得遙遠。忘記了學姐的故事，就等同遺忘了那時代無所不在、無所不為的壓迫。二二八時，對手無寸鐵的民眾；白色恐怖時，對每個「叛亂犯」的生命和其背後的家庭。然而，我們卻漸漸淡忘了這段過去。
記著學姐的故事，只因每人都可能成為受難者。選擇記憶，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面對不正義時，不該任由冷漠蔓延；面對可能再起的獨裁時，不該失去警惕；面對擅長遺忘的當權者時，必須緊握記憶的權利。
記著學姐的故事，只為防止獨裁與壓迫，再度出現在島嶼上。事過境遷究竟是不是事過境遷？我們看見，金龜樹始終靜靜地佇立在操場旁，那幅場景，凝成一幅寧靜的永恆。只願丁窈窕學姐的故事，如同樹的盤根錯節，永遠深根在一代一代南女人的心中。
參考文獻：
《白色封印─白色恐怖一九五零》，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編印
《流麻溝十五號─綠島女生分隊及其他》，鄭南榕基金會出版
「陳銘城文史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Taiwan228/?fref=ts）
「臺灣回憶探險團」（https://www.facebook.com/twmemory/?fref=ts）
參考文獻：
《白色封印─白色恐怖一九五零》，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編印
《流麻溝十五號─綠島女生分隊及其他》，鄭南榕基金會出版
「陳銘城文史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Taiwan228/?fref=ts）
「臺灣回憶探險團」（https://www.facebook.com/twmemory/?fref=ts）
首圖：台南女中金龜樹。
來源：蔡宏明部落格《遺忘錄》專文：〈將亡友頭髮埋在樹下〉。經攝影者蔡宏明授權台南女中校友會百年專書網站「南女風華一世紀」使用。
0 意見: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