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窗口

文/鄭頻，56級（筆名琹涵）

到底是什麼時候，青春竟已從我們的生命中悄悄走開？

過年時，我打了個電話給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拜年。她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給我聽。有一天，她臨時起意，跟著插花老師一同去參加婚宴，後來新娘子陪著媽媽過來敬酒。有過簡單的介紹，我的老同學在母校台南女中教書，引起了新娘子媽媽的注意，追問姓名，發現竟是當年的同窗。而我的老同學毫無印象，當她把對方的名字告訴我時，我一樣瞠目結舌。




當然，可能當年我們就原本相交不深，或者座位離得遠，或者興趣差異，畢業後各奔西東，加以所學不同，難免漸行漸遠了。合該是有緣，這個長久失聯的同窗，竟能相遇於下一代的大喜之日。只是，天哪！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是的，當兒女長大，就要成家立業時，我們又哪能不老呢？

只是，想起那些少女情懷彷彿昨日，然而畢竟昨日已遠。

那時候，我們還是府城的高中女生。青春是這樣的耀眼，我們從教室的窗口向外張望，有蔚藍的晴空，漂浮著朵朵白雲；如茵的碧草上，花木扶疏。我們以為，屬於自己的人生也將永遠花團錦簇，燦爛如是。

那時候，我們的教室在紅樓的二樓，外頭是磚房，裡頭則是木造。歷史十分悠久。木板的樓層，隔音不佳，尤其禁止樓上的同學奔跑，以免妨礙安寧。時髦的張一琴老師，教我們隔壁班的英文。她總是穿著極細的高跟鞋，當她走著樓梯的木板，學生們聽音辨人，趕緊各就各位。據說有一次，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班長正準備到教務處探詢，卻發現老師站在樓梯間，原來是鞋跟卡進了木板的夾縫，抽不出來了。

張老師教英文，聲名遠播，認真而嚴格，每回上課，學生們如臨大敵，其實她的心地柔軟，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和張老師大異其趣的是房世珍老師，房老師教我們高三英文。她樸實大方，有一雙動人的眼睛和甜美的笑容。對我們循循善誘，疼愛有加。她很不喜歡在宣布小考時間後，還有人來跟她討價還價。有一次，老師告訴我們第二天要英文測驗，可能同一天的考試極多，大家七嘴八舌，央求更改時間。老師只淡淡的說：「這裡是菜市場嗎？」全班立刻安靜下來，再沒有人敢出聲，慚愧的是我們。

我們也常站在窗口，看著從遠處走來女老師們美麗的倩影，她們的穿著和打扮，是我們熱中的話題，伴隨著流傳於校園的各種故事，成為我們忙碌的課業生活中最佳的調劑。

我們更愛在放學以後，倚著窗口，不遠處是網球場，我們居高臨下，正可以看教我們數學的陸弘道老師在打球。年輕未婚的男老師，一直是女學生矚目的焦點。在我們眼中，十分健康和陽光的陸老師，聽說小學時很瘦，不敵惡補的摧殘，曾經在馬路上昏倒過，這簡直叫我們無法相信。陸老師常縱容我們在課餘時的惡作劇和開玩笑。也許，他真的是把我們當成自己的小妹妹看待。臨畢業的最後一堂數學課，陸老師跟我們說的是：如何過大學生活？面對心儀的異性，該怎麼辦？……其中有很多語重心長的話語，還包括了老師的初戀故事，今天想起來仍然感到溫暖。

教體育的賀斌老師，常在我們面前大力稱讚陸老師種種的好。人品好、待人好，球也打得好，怎麼會到現在仍然未婚呢？言下有不平之意。幸好，我們畢業後不多久，陸老師就娶了學校裡的一位溫婉的老師。

如今，我站在歲月的窗口，怎麼看都看不到屬於自己青春的蹤影了，卻看到有更多年輕的孩子不停的迎向前來。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首圖來源：校友會資料庫
作者介紹：作者為台灣知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