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完的第一名傳奇——郭婉容

文／莫昭平，58級

台南女中的前輩學姐當中，郭婉容無疑是最傑出、也最知名的一位。

她於民國 37年從南女畢業，初中（二高女）加高中共讀了六年。之後，她獲台大經濟系學士、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碩士、日本神戶大學經濟學博士。在台大經濟系擔任教授達36年，學術地位崇高，作育英才無數；她擔任政府公職達27年，歷任經建會副主委、中央銀行副總裁、國民黨中常委、財政部長、經建會主委、行政院政務委員。她掌理國家財政、擘畫國家經濟建設，拔擢優秀專業人才，是建樹良多的政壇常青樹。

郭婉容始終與「第一」有緣。求學時代，學業成績經常拿第一名；代表學校參加各項比賽，往往抱回冠軍寶座，即席演講、日語演講、國語演講，甚至時事測驗比賽；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學，都是第一志願；大學畢業後，以第一名成績留校任助教；靜心鑽研學術，成為我國第一位馳名國際的女經濟學者；日本神戶大學第一位獲得博士學位的外籍學者，中華民國第一位女性部長、國民黨第一位女性中常委。第一位訪問中國的政府高級官員……，說不完的第一名在她生命中不斷出現。

這麼多第一名，絕不是從天而降，背後是多少的努力與什麼樣的工作哲學和生活理念？

而最令南女人人好奇的是：郭婉容就讀南女的六年過得如何？這六年又對她有怎樣的影響？

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女郭婉容在南女時代就表現優異，風頭極健。

她的同學這樣形容她：「郭婉容中等身材，有一雙大眼睛，天資聰慧，態度大方。平日沉默寡言，好沉思，卻非常健談。對於標準國語，尤有研究，為本校參加演講比賽的經常代表，且每次均獲優勝而歸。

她讀書非常用功，寄宿校內，周末也不常回家，常常留在學校專心研究，成績優良，最得師長嘉許。又有演戲天才，常反串男主角，獲得掌聲不少。曾任本校首屆自治會主席的重職。不瘦不肥的身段，誠實厚道的臉孔，是一個典型的婦女領導者。」（民國37年6月29日《台南女中校刊》/高中畢業生特寫）

對照郭婉容後來的求學、工作和生活，這段話幾乎是她一生的寫照！

郭婉容那一屆，是台灣光復後台南女中的第一屆高中畢業生（民國37年畢業），升學率超高：35位畢業生裡，志願升學的有18人，分別投考台大、省立工學院（後來的成大）和師範學院（後來的台師大）三校，結果錄取 17名。投考台大的有15名，由當時的俞曙方校長親率學生上台北應考，結果郭婉容等10名獲錄取。

郭婉容同時考上了師範學院和台大，還保送廈門大學。她選擇上台大經濟系。

郭婉容對台南女中有很多的回憶，對老師尤其記憶清晰，深感「受教很多」。

她回憶道：「日據時代的老師，多半是很認真的，他們著重學生的行為和學業，尤其他們認為台南女中是歷史悠久，享譽全台的名校，要學生以身為台南女中的學生為榮，一旦外出，不論從學校，宿舍或從家裡，都必須穿著學校制服，表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們當時有一位很好的日文老師，原姓『岩田』，後來結婚後，從妻姓『杉下』，他教得非常好，而且重視學習漢字，每個禮拜都特別花時間考漢字，他也會作詩。杉下先生在十幾年前，曾經從日本特別再到台灣來訪問，我們有十幾位當年的同學一起聚餐歡迎他；大家都很懷念一起在台南女中的日子！」

「台灣光復後，我在台南女中也有好幾位令人懷念的好老師。柯明珠老師是日本音樂大學留學的，她教我們許多世界名曲，包括中國的和外國的。教數學的陳老師也是留學日本後回台的，他的程度很高，教書又熱心，也是一位好老師；劉大澄老師是教務主任兼我們高三的導師，他的國文造詣很高，為人受人尊敬，而且關心學生，人人敬仰他；我們有很多同學，至今都還跟他有連繫。」

郭婉容說話不疾不徐、條理分明、極具說服力，原來是有南女淵源的：「崔淑芬老師是我們的國語啟蒙老師，她是北平人，從中國赴日本學醫，在那裏認識了從台灣去日本學醫的先生。他們結婚後，崔老師跟著先生來台灣定居，所以除了極為標準的北京話之外，她也會講日語和台語；當年我們的國語完全是跟她學的。」

「我在高二、高三兩次代表台南女中參加台南市國語演講比賽，兩次都得了第一名，發音全是靠崔老師教的。兩次代表台南市到台北參加全省演講比賽時，崔老師也都和台南市國語推行委員會的委員們，陪我到台北來，我在全省比賽也得了獎。那時的演講比賽，嚴格規定在上台前五分鐘，才臨時抽講題，這樣的即席演講評分標準裡，內容占總分的百分之四十，所以當然平時也要培養作文能力，而且要學習控制時間；另外，態度、儀表也都很重要。」

有關儀表，我們所見到的郭婉容，總是端莊優雅大方，一派專業形象。

而郭婉容印象最深刻的，乃是俞曙方校長。「俞校長特別重視男女平等，在操場上訓話時，常多次談到這議題。她講話口齒伶俐，聲音宏亮，態度大方。她曾告訴我們說，由於她常在參加教育部在台北召開的校長會議時，為台南女中爭取預算；其他與會的校長們就稱她為『女英雄』」；但是她回應他們說，『英雄就叫英雄好了，為什麼要叫我女英雄』。她給當時的學生，培育了不分男女，具備一個獨立人格的觀念。」

難怪郭婉容數十年來在男性主導的職場裡總能勇往直前、無憂無懼，絲毫不受女性角色的限制，因而能盡情揮灑、卓然有成，並有「鐵娘子」之稱。這也深深影響到她的女兒劉憶如。她和母親一樣優秀，一樣擔任台大教授，也和母親一樣出任財政部長和經建會主委，成為人人稱頌的母女檔佳話。

職場上不可能風平浪靜，郭婉容如何面對困難與挫折呢？原來這與她的個性和心態有關。她從小就勇於任事，不太叫苦，她說：「苦就是困難，遇到困難就要解決。我把生活當做一件嚴肅的事，必須認真對待，不能馬馬虎虎混過去 ，碰到困難我會盡量想辦法解決。」

另外，郭婉容是如何兼顧工作和家庭呢？「我的家庭生活越來越簡單，因為愛惜時間，想做的事太多，所以想辦法把飲食起居安排得簡單而規律，吃的方面，也力求簡單、衛生、清淡」。

幾十年來，郭婉容和南女同學感情深厚：「我們當年的同班同學，後來還是一直有連絡，常舉辦同學會；有時分別在台南和台北舉辦，有時會合在一起；一起在台南或在一起在台北。有時，也一起辦音樂會，或也曾一起出國去遊玩。中學的同學，情如姊妹，大家都一直維持很真摯的友誼；我和王秀蓮還有其他十幾位同學，今年六月間，才一起在台北聚餐，大家都很珍惜這種聚會的機會。」（註：王秀蓮和郭婉容和同屆，就讀工學院(後來的成大）建築系，是台灣第一位女性建築師）

郭婉容在台南女中85周年慶時(民國91年)榮膺台南女中傑出校友，並且親回母校領獎。

對於學妹，她殷殷勉勵：「我恭喜你們，有幸做為台南女中的學生，這是你們的榮耀，也是你們的機會，是何等的幸福！希望你們能好好珍惜這段時間，珍惜老師的教導，珍惜同學的情誼。其次，還有一句話，就是，學習是無止境的；書本上告訴我們許多我們所不知道或沒有經驗過的事，而社會更是我們學習的場所，希望大家永遠抱著學習的心，喜樂地享受現在的時光。」

郭婉容本身就是這段話的最佳實踐者和典範。她把「積極學習、把握當下、樂活人生」演繹到極致。。

早在退休之前，郭婉容就開始拜師認真學彈鋼琴和電子琴、還學開車；她也常打網球、打高爾夫球、游泳、看電影，看小說……。考駕照時，她不但筆試滿分，在駕駛場更是一次就考過，當天還馬上買了新車。至於彈鋼琴，她現在已晉升作曲等級；每彈電子琴也必加上全套伴奏，非常專業。

郭婉容更擅長現代生活科技，不論電腦、智慧型手機，各種APP，都用得嚇嚇叫，完全不輸年輕人；她熱愛旅行，經常出國，還曾自己規劃繁複精密的日本「追櫻」行程，她的與時俱進，讓她總也不老，讓人佩服之餘，情不自禁伸出大拇指稱讚她為第一名！

郭婉容教授在義大利旅遊時留影。

郭婉容又完全不好虛名，退休後，她就徹底告別公眾人物生涯，十多年來沒有上過任何一家媒體、也沒有接受過任何一次採訪。她說：「曾經有機會盡心盡力為國家社會服務，是我的幸運。」現在的她把時間留給自己，日子過的神清氣爽、忙碌充實，越活越年輕快樂，越活越有滋有味，精彩的人生後半場，正絢爛地展開ing。


首圖：郭婉容。

作者：畢業於台大外文系、台大EMBA國企所，曾長期任中國時報開卷版主編和時報出版公司總經理，現為時報出版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