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南女（18）——光復初期的校園活動

鄧元玉提到校園裡的課外活動：「例如個人方面有演講、辯論、作文、田徑等等比賽，大家都興高采烈地參與，如果贏得獎狀，更是無比的榮耀。班級間則有壁報、秩序、衞生、運動等團體比賽。校際更有每年一度的同樂晚會、運動會、初三童子軍大露營等等。這些都是我們成長過程中亮麗的高潮，讓我畢生難忘！」

有一段她對第三任俞曙方校長的敬意，令人印象深刻：「那時我們都很敬佩俞曙方校長。據說，民國三十六、七年間，叔父鄧文僖的第二零五師在臺南的駐軍，曾幾次要求使用臺南女中的游泳池。為了學校的安寧，俞校長都態度堅定地拒絕了。在那樣的亂世中，能挺身抗拒軍方，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俞校長並從大陸請來許多很有學問的老師們。另外，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學校裡有很好的音響設備，下課時，同學們都享受沉浸在優美的西洋古典音樂之中。剛脫離戰禍的擾攘及逃亡的艱難，大家都很感激俞校長提供給同學們優美的音樂環境。在臺南女中這安寧的避難所裡，我們編織著青春的夢想，以及對前程的憧憬和期望。」鄧元玉後來以優異成績保送台大化工系，留美成為化學博士，任職杜邦公司。（註一）

另一位外省學生則有不同的記憶。1955年畢業的英惠奇，來自大陸西北荒涼落後的黃土高原，以「綠樹成蔭，朱樓靜悄」形容台灣是綠蔭優美且平靜的天堂。「市容十分整潔樸實，路上多是三輪車、腳踏車。街道旁有高大翠綠的參天鳳凰木。見到齊耳短髮、白衣黑裙、戴大沿帽的女學生經過，羨慕的願望終於達成。」日本的校園是要脫下鞋子、換上拖鞋的，所以需要拖地板。1948年畢業的陳玫珍，也是化學科校友老師，仍有老師示範擦地板的記憶～「擰乾抹布，鋪平在走廊上，從教室前門擦到後門，洗淨抹布再滑回來。」直到1963年校友仍說，還有穿燈籠運動褲、洗地板同樂的場面；1970年代已不復見。

週三下午的課外活動多是競賽型，如國語演講、書法、作文比賽等，還有全校時事測驗，班際籃、排球賽，級際田徑賽和體格競賽等。鄧元玉的回憶是「參加歌詠、鋼琴和跳舞的特別多，大有人滿之患，每天降旗以後，一片歌舞之聲，使人想到天下太平的日子快到了。此外參加球類運動的也不少，羽毛球一項尤其得到歡迎。參加話劇的也很多，目前正在選擇劇本，訓練台詞，準備在高初中畢業時，與歌舞隊聯合大演出。」根據1947年12月第一期《校慶特刊》的〈教務概況〉可知，光復初期，母校所開選修課程，鑒於「本校日人管理期間，係以養成賢妻良母為宗旨，其教材偏重於裁縫、家事、烹飪等科，與我教育實施方針相背，除根據課程標準挑選各科教材以利教學外，並規定每星期六日下午一時，實行精神講話一次，藉以啟發學生民族思想，養成國家觀念。」推測是對當時住校學生實施精神講話，因為實施的時間是週六和週日。校方還鼓勵大量閱讀，要寫札記，由班級導師批閱，佔平時成績頗高的比例~高中是35%，初中是25%。可惜的是，接收日本留下的圖書將近4000冊，經過審查後，有民族思想問題者予以封存或銷毀。其餘分類編目，再添購1900冊，如新中學文庫、飲冰室全集和兒童文庫等。教科書呢？日本時代教材來自日本內地，光復後，台灣的教材也來自大陸內地。初中教科書從上海的中華商務、北新、開明、世界、龍門、啟明各大書局寄來樣本，供學校老師選購。高中則由台南市興文齋書局選購，此書局還贈送四種雜誌做為回饋：《中學生》、《開明少年》、《國文月刊》、《英文月刊》。這些選購資訊都公開在校刊中，以供大家檢視。

1947年11月16日出刊的《開明少年》書影。創刊於1930，和《中學生》，都是開明書店最成功的期刊，早年由夏丏尊和葉聖陶主編。葉聖陶說讀者群「不盡是在校的中學生，也有大學生，公務員，各業的職員，以及體力勞動的工人與農人。……年齡大約在十五六歲到二十幾歲那個階段裏」。那時的台灣與中國大陸是相通聲氣的，教科書和學生閱讀的刊物，來自對岸。

和日本時代一樣，每學年舉辦遠足。初中曾經到水源地，必須搭新市火車，然後步行，主要是看濾水的方法和蓄水池，了解科學運作的原理，也是學校旅行都稱為「校外教學」的原因。校刊的學校大事裡，還有台北一女中老師、上海教育考察團到校參觀的消息，以「望穿秋水君始到，大家爭看沙漠人」來歡迎新疆歌舞團。1948年的全國運動會5月5日在上海舉行，「全國各省市地方都有參加，本省運動選手也在積極選拔中，本校在日本時代運動技術早有良好基礎，前年在台北舉行省運動大會，排球及徑賽曾榮獲冠軍，而去年第二屆全省運動大會，女子二百米接力賽更打破大會紀錄。所以這次全國運動大會，當局指定本校選手四名：即王秀蓮、郭美麗、郭麗仙、鄭貞等，各選手正加緊練習中，希望他日娘子軍渡海遠征，大顯其英雌之本領。」還有排球隊，也代表南台灣去台北參加全運會選拔，成績亞軍，能派出3位代表。這時候的「全運會(全國運動大會)」是指當時全中國共35省的競爭。這是五育均衡的教育，也是學生天資聰穎、凡事全力以赴的印證。南女校園裡流行的考試用語，也說明了平日澆灌重於抱佛腳的自信～「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

1948年5月5日-5月16日上海舉行的第七屆全國運動會，上海申報出版的畫刊。（來源：維基百科）

註一：鄧元玉，《民國.將軍.女》，我們出版社，2013年。鄧元玉的哥哥鄧元忠老師，是本文作者就讀師大歷史系時的西洋現代史教授。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81148。


本文作者為北一女中退休歷史教師。
首圖來源：台南女中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