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歲的同學會——記訪百歲校友林金釵學姐

文／吳秀忻，81級

大清早夙雯總幹事傳了一個line，「下星期一妳有空嗎？我們要去看一個學姐，100歲哦！」我回覆了一個驚嚇的表情，然後，就訂下了這一趟奇幻之旅。


早上約好了在府前路，同行還有二高女的如霞學姊（93歲）、寶嬌學姊（93歲）和錦源學姊（89歲）、鳳瑛學姊（錦源學姐的女兒）。一夥人跟著金釵學姐的媳婦，繞過彎曲的小巷，巷底是舒適的日式平房；走進大門，穿過美麗的小院子，學姊們坐下來，靜謐的空氣裡有隱隱的興奮，當金釵學姊坐在輪椅由看護推進客廳時，大家都站起來了，不需要客套，輕聲的日語已然流洩在空間裡，剎那間，那七八十年的歲月彷彿不曾存在，大家都自動切換成校園模式……。


現年100歲的金釵學姐在二高女時代成績很好的，在台南女中教務處保存著的一高女跟二高女學籍資料中，我們找到了金釵學姐的資料並列印護貝送給金釵學姊當禮物，背面的成績單都是80幾、90幾分，備註欄寫著成績優異。大家笑著說，要拿給那個不愛讀書的曾孫看看。家裡人連忙拿出文史工作者整理後送給金釵學姐的剪報作為佐證：「昭和9年3月18日台南第二高女卒業式優等生」，那是1934年的事情，真的好厲害，而當年同列優等生的春菊學姐因成績優異赴日讀書後回台南教書而變成如霞學姊的助教……。

金釵學姐為當年台南第二高女卒業式優等生

記性超好的金釵學姐提起93年前讀小學被送到成功國小，還是頗有怨懟：「我大姊尬小弟他們，還有其他阿姑的小孩都是讀附小的，只有我一個人被送去讀成功。」。金釵學姐還說起莉莉冰果室的老闆來找她問湯德章的事情，如霞學姊笑著說：「妳記性真好，還記得湯德章。」偶爾，學姊們會小聲談論著彼此的生活：喜歡的食物、看護的事情。雖然我聽不懂，因為總是日語跟台語交雜，可是還是喜歡聽，那是記憶中外婆的聲線。金釵學姐說到她喜歡吃一種魚，如霞學姊問怎麼吃，「豆油糖」這個在地台南人才懂的單詞就出現了～在這一瞬間，家的感覺就這樣慢慢飄了出來，我想，這就是台南生活中深沉的底蘊吧。


當金釵學姐說起小她7歲的妹妹同樣是就讀二高女時，立刻引起寶嬌學姐的反應，「金定桑，是有一個金定桑，今嘛係滴叨位啊？」「天母」，於是寶嬌學姐很開心的找到了一個同學，馬上開啟了視訊聊天。這件事證明中西區在當年真的是人文薈萃的政經中心區域，好多60歲以上的學姐都住在這一區呢！聊到後來才發現，大部分的學姊們，不是姻親或同族姊妹、就是街坊鄰居的關係。而附小與成功在當時已經是重要的小學，這讓同為成功國小畢業的我真是驕傲得不得了呀！


記憶庫被打開之後，許多的話題就漫不經心地丟了出來：

「為什麼二高女的校花是桔梗啊？」

「因為那時候校舍興建的位置就是在一個開滿桔梗的小山坡呀……。」

「之前制服的藍色裙子究竟是哪一種藍呢？」

學姊們認真的看著電腦色卡，討論著記憶中那一抹青春究竟是多淺的藍……。

學姊們回憶當年，聊得不亦樂乎

這趟奇幻之旅彷彿帶我走進了時空隧道，腦子裡浮現出當時台南中西區的繁華景象，連結上了林百貨、孔廟、武德殿、市政廳、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廟宇。當學姊們聊天的時候，常常不經意拋出日文字句，讓人對當時的教育與生活環境充滿了好奇。那個動盪的年代，她們堅強勇敢，面對求學的困難，面對生活的艱苦，不怨不恨，只是努力的接受訓練和準備；台灣俗話說的「呷苦當作呷補」，指的就是這樣的心情嗎？因為適逢二戰時期，還經常要躲防空警報，女孩兒也一樣要鍛鍊身體，要學習武術、游泳、打排球、打網球等等，我想這就是台南女中的體育一直很興盛的原因吧？一代一代的傳承，積累成了南女的卓爾校風。


沒人注意到時間的流逝，一直聊到看護進來提醒金釵學姐「該休息了」，我們才匆匆起身告辭。離開前，學姊殷殷的說著：「不要這樣就斷了喔，有空要常來喔……。」 

會的，金釵學姊阿嬤，下次我還要再來，聽更多的故事……。





作者為中興大學獸醫系畢，曾任獸醫師，現為台南女中校友會秘書

首圖說明：由左而右，吳秀忻、如霞學姊、寶嬌學姊、錦源學姊、鳳瑛學姊。
首圖來源：吳秀忻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