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淑玲、黃琬珺,75級
部分引用:大江和子,一高女
寄身人海,忙於俗務,於滾滾紅塵中,日復一日隨著世波浮沉偃仰,究竟有多少時日不曾抬望眼,凝眸暗夜的繁星?而縱然有時被遺忘,恆河沙般的燦爛星辰,依舊兀自晶亮,遠從浩瀚的銀河穿透亙古,來到眼前,靜靜發光,妝點夜幕,指引方向。銀河它在,只是偶爾被遺忘;思念也在,只是不常被提起!是怎樣的思念,可以被塵封七十年?是怎樣的思念,可以在重見天日後,依舊煦煦發光,照亮後人?大江和子的手記—《臺灣憶往》,勾起我的好奇。
在喪母之際、我彷彿處於哀傷失意的黑暗谷底中,而這本手記就是光。——摘自《臺灣憶往》.後記)
2014年問世的《臺灣憶往》,並非刻意為讀者所寫的著作,也沒有想藉此傳達經國大志、或者要留下不朽偉業的企圖;甚至在作者於十幾歲時寫成之後,至八十七歲仙逝之前,這段約七十年的歲月裡,沒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它僅僅是寫在筆記簿上的童年回憶,珍藏著作者對臺灣的深深思念,是個人的祕密花園。
從小學二年級移居臺南之後,四年多的臺南生活剪影,佔去手記中的絕大篇幅;而就讀一高女的短短三個月,大江前輩在此間的所聞、所見、所感、所記,是手記中最吸引人的部份:入學作文題目是「狗」、體能測驗時跑步摔一跤、在海邊玩尋寶遊戲、挖地瓜、參加接力比賽、跟著帥氣的老師上薙刀課、告別臺灣的歡送會是在教室打排球……,這是一位十二、三歲,純真活潑、快樂無憂、熱情健美的少女,對一高女永不褪色的記憶。大江和子寫道:「進入一高女就讀,誠如心所期盼的,校園占地寬廣。入學典禮後的第二天、第三天,我都在學校到處逛逛、東看西看的。一高女的學姊妹相處互動就如梅花般高尚,總是和睦融融、活潑有朝氣。值得一提的是,學妹對學姊的禮貌態度,像是在路上相遇時行禮,這看似容易的事,其實不簡單,但一高女的同學卻做到了。而打掃認真,更是和其他學校最大的不同之處。朝會前,在老師的帶領,全校師生一起有效率的完成各班所負責的區域。一大早便有清新整齊的環境,真是令人一整天都舒爽無比。台南很熱,新學期的四月便已著夏季制服。在一高女,只要不是身體孱弱的人,學校規定在游泳、田徑、網球及排球等四項運動中選一項練習。我選了最多學生選的排球,每天放學都要去練習,和高年級的學姐一起打球,非常快樂,而且大家也都成了好朋友。
每週四學校會舉辦游泳、接力,或者排球賽之類的活動,快樂的度過這一天,讓人感受到真有種一家人輕鬆快活的氣氛。一高女的種種好處,著實無法言喻。在這段期間,我們的體魄得到了很好的鍛鍊。植物科及國語科這兩門課,沒有比上這些課更快樂了!因為植物科兼任導師的翁長老師特別疼我,只要舉手發言,經常都被稱讚;至於教授國語的松井老師也很疼我。讓我非常期待的是每週只有一次的薙刀課。我們跟隨著東京音樂學校出身、相當優美帥氣的老師,避開夏日驕陽,在大榕樹下的草地上,配合動作漂亮老師的口令,一邊喊著「ㄟ、喔」,一邊揮舞薙刀時的心情,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課程結束後,汗流浹背,以清水洗臉時的舒暢,是唯有深知箇中滋味,他人無法體會的。
彷彿在天堂般快樂的一高女生活,竟在五月底放學回家聽到媽媽和弟弟告知「決定要回東京了」時,震驚到怎麼樣都無法接受。之後每天都忙著整理行李,但一想到要跟最喜愛的一高女離別時,就非常難過。」1940年因父親職務異動而返回東京,1945年二戰結束,1948年結婚,之後育有二子,想必和子前輩的人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成熟,也須擔負起家庭與社會的責任,而獨享祕密花園的時光也倍覺珍貴了;根據前輩的公子米內山先生所言:「除了購物、學大正琴和一些才藝外,母親幾乎不太外出;尤其,晚年,幾乎都在家看書、玩填字遊戲居多;感覺是非常嫻靜溫和的人。更何況,印象中也沒有看過母親運動。」懷著哀傷不捨的心情,整理母親的遺物之際,在向來由母親保管的慶弔記錄簿中,赫然發現母親隱藏七十餘年前的童年往事;而曾經像個野孩子,在南臺灣的炙陽下,爬樹、騎車、打網球、玩排球、跑接力賽、汗水淋漓地揮舞著薙刀,熱情奔放的少女模樣,更是完全顛覆了深居簡出、溫婉嫻靜的印象。這本對臺灣充滿濃厚思念、讓青春永不凋零的手記,猶似一道溫煦的光,照亮了黑暗的深谷,指引原本陷入哀傷中的米內山先生,抱著希望前來臺灣,進行尋根之旅。」
被光所祝福的城市--這是母親的心靈故鄉.臺南市給我的印象。——摘自米內山先生來信
2015年5月4日星期一,天氣晴朗。中年紳士米內山兄弟二人依約蒞臨母校(母親曾就讀的臺南州立第一高等女學校),受到何代理校長和校友會代表的熱情歡迎。在校友會蕭總幹事夙雯老師的陪同與解說下巡禮校園時,兄弟二人神情略顯激動,又是照像、又是錄影、錄音,似乎想把母親生前再也沒回來過、卻又魂牽夢縈的一高女情景,在週年祭上做完整呈現,以慰親心。
《臺灣憶往》記錄著「臺南這個地方,充滿著南國的悠閒情調。五月,日照變得稍強之後,披上紅色衣服的鳳凰木,開始綻放。從六月初到暑假這段期間,花朵盛開、紅豔欲燃。道路兩旁怒放的鳳凰花,一路延伸,美不勝收。掛著鈴鐺的牛隻,發出「七零、七零」的鈴響,慢慢晃過鳳凰樹下,一派輕鬆自在,這是在南國,才能體會到的特殊風情。 穿著白色上衣的學生與穿著夏衣的人群,來來往往,沐浴在穿過樹梢的陽光裡。蟬鳴聲不絕於耳,也有白鴿在新葉與紅花間,忽隱忽現、來回穿梭,種種的美景,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二泊三日的臺南尋根之旅,恰巧也是手記中特別描寫到的五月,除了臺南女中之外,米內山還造訪了舊南門小學‧孔廟‧安平古堡‧ 臺南神社‧臺南電臺等地,閒步在似曾相識的街道,想必讓兄弟二人見證了母親所念茲在茲的心靈故鄉—臺南,是座「被光所祝福的城市」,而由衷讚嘆。
米內山兄弟來訪合影,右二右三為米內山兄弟,來源:蕭夙雯提供 |
《臺灣憶往》記錄著「臺南這個地方,充滿著南國的悠閒情調。五月,日照變得稍強之後,披上紅色衣服的鳳凰木,開始綻放。從六月初到暑假這段期間,花朵盛開、紅豔欲燃。道路兩旁怒放的鳳凰花,一路延伸,美不勝收。掛著鈴鐺的牛隻,發出「七零、七零」的鈴響,慢慢晃過鳳凰樹下,一派輕鬆自在,這是在南國,才能體會到的特殊風情。 穿著白色上衣的學生與穿著夏衣的人群,來來往往,沐浴在穿過樹梢的陽光裡。蟬鳴聲不絕於耳,也有白鴿在新葉與紅花間,忽隱忽現、來回穿梭,種種的美景,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二泊三日的臺南尋根之旅,恰巧也是手記中特別描寫到的五月,除了臺南女中之外,米內山還造訪了舊南門小學‧孔廟‧安平古堡‧ 臺南神社‧臺南電臺等地,閒步在似曾相識的街道,想必讓兄弟二人見證了母親所念茲在茲的心靈故鄉—臺南,是座「被光所祝福的城市」,而由衷讚嘆。
非常高興《臺灣憶往》能讓這麼多人的重要時光,再次熠熠閃亮。——摘自米內山先生來信
「快到了要離別的日子!放學後,大家突然要為我舉行送別會----在班上玩排球,以我最喜愛的排球同樂方式來歡送我回東京,如此用心的老師及同學,我雖然感到很開心,內心卻是非常悵然及不捨。
剛好離別那天是七月一日,也是一高女第一學期考試的第一天。
在南臺灣炙熱驕陽下,皮膚曬得黝黑,汗水淋漓的玩排球、跑接力樣樣都行的青春,是永遠都無法令我忘懷的快樂生活;儘管是短暫的三個月,事實上,我卻是快樂得彷彿置身夢境般,甚至始終無法忘懷,是一段銘誌五內的甜蜜回憶。」
和子前輩對臺灣的思念是光,米內山家族對母親的思念是光,《臺灣憶往》穿越古今、框住時空所串綰的南女情緣是光……思念就像是一條擁有數不盡的光點、永遠閃亮的銀河!期盼更多南女人創造更美麗的思念,讓名為南女的星空持續閃亮、熠熠發光。
首圖來源:文中一書
作者盧淑玲為師大國文系畢業,現任台南女中國文科老師。
作者黃琬珺為雲科大休閒運動研究所畢,現任雲林縣政府教育處課程督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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